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端午节
小长假里，小慧跟着妈妈去采购应节的“五*”。
所谓“五*”，是江浙一带人们过节必定要吃的东西，分别是*鳝、*鱼、*瓜、咸鸭蛋及雄*酒。
现在知道雄*有*性，直接用来喝的人少了，不过乡下依然保持着端午当天的正午时刻，父母会在用香草艾叶给孩子沐浴洗头后，用筷子沾了一点雄*，点在小孩子的额头，作为辟邪的习俗。
上海城里，就没有那么多的讲究。
端午当日在门前门后放一把菖蒲，做一顿团节饭，拍个*瓜，剥几个咸鸭蛋，然后清蒸一条*鱼，再加上一碗*鳝汤或者红烧鳝筒，吃几个粽子就算齐活了。
等过了中午，有些人会在家里把从“雷允上”买来的香草苍术药包放在家里点燃，用草药的香味把家里的蛇虫八脚赶出家门，作为古代端午“去五*”传统的延续。
一大早，小慧就跟着她妈妈去菜场买菜。
重头戏除了早就定好的东海野生大*鱼，就是要去水产摊位买今天新上的野生*鳝了。
到了端午这天，买*鳝的人多的把平时生意寥寥的*鳝摊位团团围住，小慧和她妈妈等了好久才挤到了前头。
“老板，这两条最大的*鳝，帮我杀掉切断，我要做红烧鳝筒。”
小慧妈妈指着放在塑料洗澡盆里两条肥大的*鳝说着，穿着黑色套鞋的男人弯下腰，眼疾手快地把滑不留手的*鳝拎了出来，扔进黑色的塑料袋里，放到电子秤上称重。
“两条一共九十八。”
说着，把袋子掼到了旁边的木板上，男人嘿嘿一笑。
木板边坐着一个大概三十岁不到的女人，看上去总是湿湿的头发挽成一个小小的发髻，用一根筷子斜插着固定。
女人同样也穿着黑色的胶鞋，腰间系着一块同样黑色的胶皮遮住了肚子，双臂上带着劳动袖套。
那*鳝连着袋子被“砰”地摔在木板上，女人从袋子里一把抓过一条扭动着的*鳝，手腕一抖就把头固定在木板上突出的洋钉上，然后手起刀落，只听到拉链一样的嘶啦一声，*鳝的内脏被呼啦一下子拉了出来。
前后不过一分钟，两条活蹦乱跳的，足足有大拇指粗的*鳝就被女人料理干净，切成几段，放在塑料袋里。
“啊呀，老板娘的手脚还是那么麻利！”
小慧妈笑着接过塑料，转手交给看杀*鳝看的目瞪口呆的小慧手里。
小慧看着女人随手舀起一瓢水，把木板上血呼啦碴的*鳝血洗掉，然后把留在板子上的内脏，用刀子刮进木板下的铁皮管子里。
乖乖，这手艺，比什么日本吹的匠人手法不知道利落到哪里去了。
很少进菜场的小慧赞叹不已，连她妈妈递过来的袋子都没看到。
直到她妈捅了她一下，这才愣愣地接过袋子。
“你看看她，再看看你！”
小慧妈妈指着老板娘又指了指自己的女儿，一脸嫌弃地说道。
“人家老板娘，年纪比你小，看看人家干活多麻利！你再看看你，三十岁的人了，放假回家就知道睡觉打游戏，也不帮忙干干家务。妈妈现在还烧的动，等以后妈妈老了，家里逢年过节怎么办？谁来烧？”
“可以去饭店吃的呀。”
小慧说着，头上立刻挨了一击“毛栗子（用手指关节敲脑袋）”。
“说的出口哦你！人家老板娘，比你小，孩子都生好了，家里家外一把抓。你看到人家不惭愧么？”
小慧妈白了自家女儿一眼，“哎，老板娘，你的女儿呢？”
*鳝摊的老板和老板娘来上海五年了，有一个三岁的女儿，叫做“招娣”，白白胖胖灵活的不得了，平时就在各个菜摊之间跑来跑去，见到人也不怕生，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家伙。
“送回老家过节了。”
老板娘笑了笑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，“现在有了老二，怕照顾不过来，所以送回去给公公婆婆照顾了。”
“哦，又有了啊！好事啊！几个月了？生了要记得发喜蛋哦！”
“肯定要发喜蛋的。”
小慧妈忙不迭地一阵恭喜，然后又开始嫌弃自己的女儿。
“人家老板娘都生老二了！你跟你那个男朋友什么时候结婚啊？对了，这个大过节的，他怎么都不知道我们家看看的？到底想不想和你结婚啊？”
“妈！你瞎说那么多干嘛啊！”
小慧羞得直跺脚。
妈妈真是的，在人家鱼摊上居然开始数落起她了，真的好丢脸啊。
“阿姨，你们上海的小姑娘哪能和我们乡下人好比的啦？”
眼看后面没有什么客人了，老板娘站了起来，走到水龙头边洗了洗手。
“我们乡下都是十几岁就结婚生小孩了。上海的小姑娘，二十几岁才毕业，三十多岁结婚也不算迟的。跟我们不好比的呀！”
“三十多太晚啦。哪里像你，年轻轻的就生好了第一胎，现在就生第二胎。人年轻，生的快，老人也带的动。”
她指了指小慧，“等小慧生小孩的时候，我老胳膊老腿了，还不知道能不能带的动呢！你几个月啦？肚子圆的还是尖的？”
老板娘被她说的不好意思了，一手扶着腰，一手摸着肚子。
“六个月了。”
“我记得你上次怀老大的时候，六个月已经很显怀了。这次这个，你刚才坐着一点都看不出那么大了啊。”
“是的呀……我婆婆说，这一胎跟我怀老大的胎气不一样，肯定是个儿子。所以我婆婆让我这次在上海生小孩。”
“哎！你看看小慧，你看看！人家怀着孕都可以照常杀鱼做生意。你看看你，天天坐在办公室里，明明就是打打字，还一天到晚说自己身体不舒服——我跟你说，你就是电脑和手机玩多了。跟着妈妈做家务，保证你什么毛病都没有了！”
小慧左手领着*鱼，咸鸭蛋，右手拎着*鳝和*瓜，气的原地直翻白眼。
老妈神经病，把自己跟卖鱼的比！
那么喜欢她卖鱼，干嘛把她送去上大学，初中毕业直接去菜场卖菜好咧！
9月13日中秋节
按照上海人的习俗，中秋节要吃“中秋四宝”——芋艿，毛豆，鸭子和鲜肉月饼。
小慧面无表情地跟着她妈妈，来到久违的菜市场。
“小慧啊，光有一个八宝酱鸭是不是不够啊？一会儿你舅舅他们来家里过节吃饭，还是要多准备几个大菜的！”
小慧妈妈走在前面，后面是拎着好几个塑料袋，已经累得不行的小慧。
“妈妈我想吃*鳝汤。”
小慧有气无力地说道。
“又不是端午节，吃什么*鳝？”
“补气呀！昨天电视里那个养生老师不是说，*鳝补元气最好么！妈妈，我最近上班累得一塌糊涂，你给我买两根野生*鱼，配点蒜头，烧汤给我吃。表哥他们也喜欢吃*鳝的呀。”
“好吧……走，去看看*鳝摊头。”
于是两个人往水产区走去。
“哎，老板娘，生好了啊？”
看到女人坐在木板前抱着一个小婴儿正在喂奶，小慧妈妈热情地搭讪着，“老板啊，还是两条野生大*鱼，要粗的！”
老板“唔”了一声，抓了两条*鳝称好重。
“站起来啊！你在这里我怎么杀鱼啊！”
他拿着装有*鳝的塑料袋，对着正坐在位子上哺乳的老板娘吼道。
老板娘抱着小孩，惶恐地站了起来，退到一边。
老板坐到了女人原来的位子上，手起刀落地处理起了*鳝。
顿时又是一阵血肉飞舞。
小慧和她妈妈对视一眼，又转头看了看缩在墙角，怀中抱着婴儿的老板娘。
不知道是不是刚生完孩子的关系，女人的脸色蜡*，眼神中也没有了那种飞扬的神采，整个人都唯唯诺诺的，完全没有了几个月前那种爽利的模样。
“那个……先恭喜老板了啊，还有节日快乐啊。”
小慧弯下腰，拎起装有*鳝的塑料袋说道。
“哼！又是一个赔钱货，有什么好恭喜的！”
老板狠狠地白了都要嵌入墙角的老板娘和她怀里的婴儿，恶狠狠地朝着地上啐了一口，“还说胎气不一样！呸！两个都是女儿，我这是要断子绝孙了，还快乐个屁！”
“老板，其实生……”
小慧刚要说生男生女没有什么区别，就被她妈妈一把拉住，朝着菜场外头走去。
“妈，你干嘛啊！”
来到马路上，小慧生气地甩开她妈妈桎梏的手腕。
“你懂个屁，你没有算出来么？”
小慧妈回头指了指后面鱼摊，“端午节的时候，老板娘是六个月。现在是中秋节。这孩子不但是早产，可能老板娘还在月子里呢！”
“月子里不在家休息，跑来杀鱼就算了，还要被这样对待？这老板太过分了吧！”
小慧气的暴跳如雷。
“乡下就是这样的，不生儿子就跟天塌下来一样。那个老板娘上一胎是女的，这次二胎又是女儿，以后老板娘没好日子过了。”
母女俩离开菜场往家里走。
“妈，你还让学她，你看看，学她是什么下场？都年了，居然还重男轻女！”
小慧恨恨地说道。
“你跟她又不一样……”
12月头
小慧周末抽空和妈妈来到菜场。
年前的菜场到处都是一片热闹红火的景象。
一进门，抬头一看，风鸡风鸭风鹅，腊肠腊肉和鱼干，鳗鱼鲞挂满了整个天花板，用遮天蔽日来形容都可以。
上海人吃的腊肠是广式腊肠，在猪肉摊买好肉，付好加工费，等着约定好的时间来取就可以。
至于鳗鱼鲞又叫做海鳗鲞，是作为沿海城市的上海特有的美食之一。
过年前在鱼摊定下海鳗，通常一条鳗鱼鲞都有将近两米的长度，风干后像柴火一样劈成一段段的，可以供一整个上海人家吃一年。
把鳗鱼鲞撕成小段，配上镇江香醋，是上海人过“泡饭”的最佳搭配。
都说日本的茶泡饭配木鱼花是一绝，那他肯定是没有吃过上海的鳗鱼鲞配白泡饭。
这条要享用一整年的鳗鱼鲞，一定要在过年前就订好，杀好，风干到年后，吃起来才有滋有味。
小慧跟着妈妈绕过了肉摊的腊肠阵，又来到了水产摊这里鳗鱼鲞阵——来探望一下自己家里订好的鳗鱼鲞和鱼干。
“啊，已经很干了啊，不错不错。”
小慧妈妈摸了摸贴了自己名字的长长鳗鱼，很满意它现在的状态。
这里几百条的鳗鱼鲞大大小小，每一个鱼头上都贴着一张纸条，上头写着购买人的名字，电话，杀鱼时候的斤数和长度——你不用担心自家的鱼会和别人弄混，也不用担心老板会趁你离开用小鱼以次充好，菜场做的都是长远的生意，每个老板都非常珍惜。
更何况，小慧妈妈这样的家庭主妇天天都来菜场，就跟看幼儿园的孩子一样，会来照看自己在肉摊和鱼摊预定的各种年货，哪里有暗箱操作的余地。
两人路过*鳝摊，老板热情地招呼他们。
"阿姨！小姑娘！怎么样，来两条*鳝伐？天气冷了，来冬令进补啊！"
小慧小心地看了一眼老板，和上次满脸晦气的样子不同，今天的老板满脸喜色，说话带风。
“是的呀，阿姨，给小姑娘进补呀！电视上说他们这种坐办公室的白领啊，都是什么‘亚健康’状态，你看看你的女儿那么瘦，多给她吃点好的呀。”
老板娘依然坐在她原来的位子上身前是一块血淋哒滴的木板，散发着浓浓的鱼腥味和血腥味。
她的身后，用棉被包着一个小孩子，白白胖胖的娃娃靠在妈妈的背上，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小慧母女两。
“呵呵，好的呀。来两条吧。”
小慧妈妈随手指了指，老板“嘿”地一声拎起她指定的*鳝。
又是一系列的流水作业，老板娘背着孩子也不影响她的发挥。
用力把*鳝的脑袋按在凸出的洋钉，老板娘举起刀子。
"小姑娘比上次长得大很多啊！"
小慧妈妈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，“上次看还很小，也没有那么胖，是不是因为早产的关系啊？”
老板娘的手顿了一顿。
“阿姨，你瞎说什么呢？”
她抬起头，笑着望向小慧母女，“我这个是儿子啊。足月的儿子好伐？”
“啊？”
“啊？”
小慧母女大吃一惊。
“什么早产啊？阿姨你不要瞎说哦！”
女人低下头，用带着血的手，捋了捋额前散落的发丝。
“我这个宝贝儿子，怀胎十月好不容易生下来的。我做了双月子，这个月刚从乡下老家回来好伐？”
她抬起头，对着小慧母女笑道，“阿姨不要乱说，被人听到就不好了。”
“什么被人听到，中秋节你忘记了啊？你老公自己说的，生了个赔钱货啊！又不是只有我们知道？对吧，爷叔？”
小慧觉得好笑极了，转头对着隔壁的鱼摊老板说道，“爷叔你说，她上次抱着的明明是个女儿啊！”
隔壁的鱼摊，小慧他们家从十几年前就开始在这家订鱼干年货了，从苏北乡下来鱼摊的老板和他们是老相熟。
“我不清楚的……哈哈……”
鱼摊老板尴尬地笑了笑，转过头去招呼客人，“阿姨，来条带鱼伐？东海带鱼！”
“什么你不清楚的，人家在你旁边摆摊……”
小慧说了一半，就听到“砰”地一声，把她吓了一跳。
原来是老板娘用刀“哐哐哐”地把第一条*鳝切好了，又从塑料袋里掏出第二条*鳝，把它的脑袋往洋钉上按。
那*鳝的生命里不知道为啥特别旺盛，按了几次都按不上去，老板娘用刀子朝它的脑门上“砰”地拍了一下，那*鳝的脑袋就硬生生地被拍进了洋钉上，顿时失去了生息。
小慧看着接下来被刀子剖开肚肠的*鳝，血淋淋的长筒状的生物，居然觉得居然很类似某种人体器官，顿时让她觉得一阵的恶心。
她捂着嘴巴，忍受着突然涌起的干呕的感觉跑出菜场。
“小慧，等等妈妈呀！”她妈妈在后面叫着。
“阿姨，我生的是儿子。这个是儿子！”
老板娘把袋子递给小慧妈妈，反反复复地强调着。
“是儿子，阿姨别走，给你一个喜蛋，粘粘喜气！你的女儿很快也会生儿子的！”
小慧的妈哪里敢要，拿起塑料袋，扔下钱落荒而逃。
“儿子，是儿子……我们‘招娣”这次招到弟弟了！
“没有女儿……是儿子……”
血淋淋的木板后头，女人执拗地对着母女两人反复地说着。
“我生的是儿子！！！招娣把弟弟招来了！”
“是儿子！！”
数据背景
年年初，根据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数据显示，年末中国大陆总人口万人，比上年末增加万人，逼近14亿大关。全年出生人口万人。从性别结构看，男性人口万人，女性人口万人。中国现有男性比女性多出万人。
根据第五次全国人口调查统计比例（年），全国总计男女新生儿比例为.92，其中一孩男女比例.12，第二孩为.92，第三孩为.3，第四孩男女比例高达.42！
根据世界经济论坛年12月17日发布的《全球性别差距报告》，中国女性“健康与生存和性别出生比”，在全部个国家中，排名第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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